4.由比滨结衣出人意料地有人气。
- 更新
- 2013-11-09 16:32
- 点击
- 1
自那天会议之后又过了几天,运营委员会总算开始运作了。
不过,倒不能说是非常顺利。尽管已经决定对工作安排进行了变更,但工作效率却反而更低了。
只要变更日程安排就能让大家照此行动起来,这只是天方夜谭。
我们并不是机器,身体状况不好的时候也需要休息。有时会突然有别的事情要做,有时会出现疲劳而需要休息的情况。
所以,现在雪之下便调整安排,让大家有一定的缓冲时间。
但是,即便如此也有一些东西是无法完全避免的。
所谓的调整,其实就是将工作职责固定下来。决定自己的工作职责之后,大家在某种意义上作出了绝对不会越权的约定、誓约或者说是限制。
执行完全分工制,反过来说就是将他们的工作范围进行了全面的限制。
令人感到讽刺的是,规定工作量之后大家反而是被戴上了镣铐,成为他们不去工作的理由了。
嘛,我懂的。
哈?那不是我的工作啊……这种牢骚在世界上到处都会出现吧。不做事的人反而能拿到报酬真是太奇怪了。真的,真的!
……话虽这么说,为什么我必须这样充满干劲地干活不可呢。
我正在安排方案,模拟学生们入场出场的情况时,旁边「咚」地又扔下了新的文件。
「这次是什么啊」我唠叨了两句翻了翻,是比赛中要使用物品的租借申请表。
「……」
我挠了挠头,站了起来。
有必要转换一下心情。为了转换心情,需要走到外面回家进澡堂洗澡吃完饭再睡个觉。转换心情是很重要的。
在我打算去买罐咖啡而走出会议室时,被由比滨逮个正着。
「啊,小企,正好」
由比滨好像是在外面进行入场门什么的制作工作的。怎么,是回来休息吗?我这么想着,扭了扭头问她怎么了。
「不—,人手不是很够。小企,过来帮忙」
「不,我还有别的工作……。话说,现场班怎么样?」
听到这点,由比滨有气无力地笑了。
「因为有社团活动……」
「又来了吗……」
这几天,已经频繁出现这种情况了。
以相模的「不会让这边的工作成为大家社团活动的负担」话作挡箭牌,早退、休假的人相当多。
然后,因为来的人越来越少,原本在的人集中力也越来越低,工作效率每况愈下。
大家都有事要做,不可能总是以一副万事俱备的姿态开展工作。所以只要有空着的坑,就要有人去把它填上。
可是,只要大家都只想着「我的工作表」的话,这个坑就无法填上。尽管为了回避这种情况的发生,已经准备了充分的缓冲时间,渐渐也无法弥补了。
为此,我们首脑部也倾巢而出开展工作。
尤其是由比滨在许多地方都积极露面,忙碌于调整安排以及工作之中。
可是,冷静想一想,就现在的制作工作来说,并不是很适合由比滨啊……。虽然也有她是女生的因素,但是更重要的是从她的料理天分来看,她似乎没有制作物品的能力。这不仅给别人添麻烦,而且还推迟了工作的完成。正好我尽是一些坐着做的工作也有些累了,刚好动一动身体也不是坏事。然后……在那之后……嘛,无所谓了。
「……我来帮一下忙吧,顺便转换心情」
「嗯!谢谢」
由比滨高兴地推着我的背部。
我的肩膀和背部都老实地遵从了。可是,工作之余的转换心情还是工作,这个……只让人感到绝望啊。
走过走廊,下完楼梯,到了一个由很多基柱支起的空间里,我看到几个人正在做一个不知道是不是入场大门用的柱子。我还以为只有现场班的人在,原来还有一些用锯子锯东西的学生会成员。
其他的现场班的家伙都不怎么动,不时地注意着时间。
「这是什么情况……」
「哎呀—,啊哈哈」
由比滨敷衍地笑了笑,但是实在笑不出来了。距离体育祭来临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可是现在却是这副惨状。
虽然已经做过心理准备,但是实际一看还是让人心碎。这种情况我去休息也无所谓了吧?
「……这还真是那个,我打工的时候的状态啊」
「小企,这种态度居然没被炒鱿鱼啊……」
我也觉得很不可思议,为什么打工随便干都不会被炒鱿鱼呢。我是多么希望被炒鱿鱼啊。之后再偷懒也经常是那个样子。
店方也知道让高中生来打工会有这种风险吧。不过进一步说,要找替代的人也是异常简单的。
但是,运营委员会里就没那么简单找到替代的人了。当然,跟各个社团交涉,再进行新的人员招募也是可行的,但是已经没有时间了,也没有人有空去从头再跟社团进行交涉。
跟各个社团的进行好协调是首先要做的事情。
话虽如此,我再次用腐烂的眼睛斜视着周围。
到处都看不见有干劲的家伙。在没有干劲的我看来都觉得没有干劲,这确实已经相当严重了。
就在我想着这是怎么回事的时候,旁边的由比滨挠了挠脸颊,苦笑着说道。
「虽然我是动员一下大家的,如果不是这种氛围……」
「不,这样就行了」
这样子一个人精力过剩地说话反而会招致反感吧。现在已经过了鼓舞人心的时候了。
人就应该对别人的事情漠不关心,按照自己的步调干下去的吧。没有干劲的家伙无论怎么说都不会有干劲。
黑板也好入场的门也好,看来还有许多工作必须要做呢。既然人都来了就把它干完吧。
刚好在学生会成员里看到了一个认识的面孔,于是便向着他的方向走去。仔细一看,在他后面有几个正在休息。不是轮换制吗?(装傻)
「我带帮手来了哦—」
由比滨指着我说道,学生会成员们都露出了放心的表情。
……唔,一个人也很努力啊。我默默地伸出了手。很快,他们明白了我的意图,把锤子递给我。然后我点了点头。他们也点了点头,走到阴凉处处坐了下来。
学生会成员们是珍贵的战力。要是勉强他们去干也会很麻烦的。你们就好好休息吧。
我那晃了晃锤子,调整好情绪后,我蹲下身子准备好。
「那么,来吧」
「哦——」
由比滨回应道,然后在对面蹲下来,把木材按住。不,那个,正面蹲下来底裤会走光的,那个……这时候就应该穿运动套衫啊!真是的!我的眼睛都没地方放了!
我为了排除杂念挥起了锤子。要是不集中精神的话会打到手指的哦。
两人叮叮咚咚叮叮咚咚干起来后,一直在休息的人似乎也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了,站起来说「我们也来干吧—」。
然后,特意在我们的视线范围以内继续工作起来了。嘛,他们是感觉受到了监视吧。不过这也只会是暂时的威慑力量而已。
我一边频繁盯着那些家伙干活,一边钉着钉子。这家伙是真的在钉钉子的吗……。哼,似乎说了这样的话呢。
继续工作后不久,突然有一个现场班的人过来搭话。当然,搭话的对象不是我。
「啊,由比滨同学啊」
「哦,什么事?」
由比滨回头问道。因为这样,木材失去了平衡,锤子差点就打到我的手指上了。好危险—,如果真打到我可是会发出「咻」地一声哦(译注:「くぎゅ」是钉宫理惠所配角色受伤时发出的声音,各位可自行想象)
等下,这样很危险啊?好好给我摁住哦?我正想这么说而抬起头去,看到由比滨回头望去。
似乎是在看着说话的人。
「这里这样弄好吗?」
「啊—。大概好吧!……不是很清楚」
不清楚吗……。真随便啊,这家伙……。此时,学生会成员迅速过来了。嘀嘀咕咕说了几句又走了。
「哦,好像没问题」
「谢谢。帮大忙了。啊,对了,在这之后也会出现一些不太明白的事,能够留下联系方式吗」
「好啊」
于是,由比滨向着刚才学生会成员离开的方向跑去。将树荫底下休息的学生会成员正在玩着的手机拿了过来,一下子就交换了邮箱地址。
「谢、谢谢……」
现场班的人一脸不知说什么为好的样子道了声谢。
……嘛,那种事也有的啊。
假借参加活动之便,真正目的是结交各式各样的女孩子的男生也是有的。这也是没办法的。
无视,无视,不要在意。
今天的我只是一个想尽办法又快又好地把钉子钉好的职人。其他事情我全不在意。
尽管不在意,为什么声音却那么清晰地传过来了呢—。真不可思议啊—。这算是世界三大七项不可思议之一了。不,总共是二十一个不可思议!
「话说回来啊—,周末怎么办呢?」
尽管我知道他们不是跟我说话,但我还是瞟了说话的人一眼。
紧接着,他不干活,转变成聊天模式了。喂喂,上沼惠美子的聊天厨房至少还是边说边干啊。去向惠美子学习一下啊。(译注:上沼惠美子是日本的搞笑艺人,『上沼惠美子的聊天厨房』是朝日制作的电视节目)
可是,嘛,继续说话也是理所当然的。由比滨是会对别人的话好好回应的人。
「哎?跟平常一样啊—,不过,最近要做跟体育祭相关的工作。嘛,今天也必须做啊—」
「周末做的话我们社团活动结束后也过来帮忙怎么样?给我一个联系方式吧」
是是,真有心想帮忙的家伙刚才就不会偷懒了呢。我的手上突然出汗了。不愧是我。小学二年级的时候,男女生远足被强制手牵手的时候因为手上出汗被人觉得恶心了呢。手上出这么多汗连锤子都有点拿不住了。接下来或许我会忍不住一锤子扔到某个运动部男生的后脑勺上呢,呜呼呼呼。
就在我不时抬头瞟准投掷目标的时候,由比滨开口说道。
「哦—,这样也好呢~。但是,这周只要好好干就不需要周末再干了。果然我还是想休息日去玩呢」
尽管由比滨将话题转回到了工作上,那个男生却已经没有了干劲,仍然在继续说话。该怎么说呢,还真是执着啊……。
「玩吗—。去哪里玩啊?」
「哎?大概是优美子决定吧……。嘛,就交给优美子吧?」
「啊,三浦同学呢……三浦同学吗—……」
男生的声音似乎变小了。
这是那个吗,我现在极为专心的证明吗。肯定没错。在我一边听音乐一边学习的时候,只要一专心就听不到音乐的状态,就是那个状态,大概吧。
专心,专心。专心锯木头。现在不是让其他事情分心的时候。你看,那个啊,我、我喜欢工作的……。
……总之赶快搞完离开这里吧。
我「咔嚓咔嚓」钉着钉子,心情就像是丑时参拜一样。一击将钉子打进那用作诅咒的,英文叫做fantasista doll的草人之中。我将平常的怨恨与痛苦也顺便注入其中,一个劲地打钉子。
我顺利地打完一颗钉子,正准备从箱子里再拿出一根来打时,发现里面空了。
「……没有钉子了啊」
五寸钉。不,普通的钉子就好了。(译注:『丑时参拜(丑の刻参り)』是日本古代流传的一种咒术,在每晚丑时前往神社附近找一棵大树将代表憎恨的人的草人用五寸钉钉在上头作法)
「给」
我循声抬起了头,看到由比滨迅速地递了一根钉子过来。
「……哦」
我慎重地在不碰到由比滨的手的情况下将钉子拿了过来。那个,就跟偶尔出现的顾客接过可爱的便利店店员手上紧紧握住的零钱时而喜欢上了对方的现象一个道理。身为男人应该尽量避免与女人直接接触。
「话说回来,这样好吗」
「哎?什么」
听到我的问题,由比滨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不……好的话就好了」
由比滨在男生当中相当有人气。
这是暑假在千叶村的时候听户部说的。话虽如此户部并不是当着我的面这么说的,但是我听到了。
那也是很自然的。
相貌可以说是比较可爱的风格吧。而且对每个人都很好。属于上位团体这一点更加让她成为所有人都想与其交往的女生。
最重要的是,她很温柔。
笨蛋这个最大的缺点,在不同的人看来也会成为优点吧。
在这种容易让人拥有男女之间距离感会变近的错觉的学校活动中,会被平常不太熟悉的男生搭讪,也是非常自然的。大概这种事也并不只是在搞活动的时候才有吧。
亲眼目睹之后,我再次有了这样的感觉。
果然这家伙并不普通啊。不愧是处于最高群体。是要故意表现得天然吗,在那样的盛情邀请之下,居然还拼命躲避,还真有点奇怪啊。
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才注意到周围异常平静。
「啊咧?人都到哪里去了啊」
我向四周东张西望了一番,却只看到了休息中的学生会成员。以及在我正前方的由比滨。
「唔,好像是说还有社团活动所以先走了。……或者说,大概是因为优美子吧」
……哦,果然这家伙是在自觉躲避邀请吗。
看来她是为了避开那个男生故意搬出了三浦的名字。从外表和平常的言行来看,三浦都是个相当强势的女生。这种女生政治,或者说是班级政治的学问是很深的。如果政治拿到90分的话,就能拥有三浦现在这样的地位吧。顺带一提,三浦的统治力大概有95分。在驱逐男生的时候用这招是有多可怕啊。不,男生们的心情我也是明白的。三浦好可怕。
可是,告诉人家联系方式却无所谓,嘛,大概是有其他原因吧。而且,要是深入思考其中的原因的话会变得极度消沉,还是算了。
我调整好心情,换了一只手来拿锤子。
「……总之,继续吧」
「哦—」
由比滨抬起手充满朝气地回答道,不过工作的基本上是我。
锤子发出「当当」的声音。
在中庭里能更清晰地听到工作所发出的回音。和远处操场上棒球部、足球部、橄榄球部的声音,以及田径部尖锐的哨子声产生了共鸣。
在打进一个、两个钉子后,我感受到了目不转睛盯着我的视线。
「……怎么了啊」
这样看着我我可没法继续工作啊。我这么问道,由比滨慌忙摆了摆手。不,给我把木材按住啊……。
「啊,什么也没有。……话说,小企,意外地很熟练啊」
「这种事大家都做得到吧」
因为男生总有捣鼓过迷你四驱车之类的经验的,工具总是会用的。螺丝刀自不必说,钳子啊针钳啊砂纸啊都是用过的。
不仅是四驱车,手上有工具就什么都想做的才是男人。随手做出些木屑之类意义不明的东西。瓦楞纸箱也能做出来。
做得好不好撇开不谈,总之简单的工作是能做到的。尤其是没有其他技能的男人更是如此。
嘛,女生不怎么会做啊。或许以后要是需要有人来工作现场的话,还是我来比较好。如果不需要来当然是最好……。
就在我一边想一边挥舞着锤子的时候,由比滨不经意地嘟囔了一句。
「总觉得……这样不错呢」
「哪里不错啊……」
工作的进度完全赶不上啊……。话说,这种时间还在工作,而且是我们在干这工作,这可真够奇怪的……。明明还有其他事情必须要做的……。
这家伙在说什么啊……。我向由比滨投去抗议的视线,她却像是很有趣的样子笑着说道。
「总觉得有种青春的感觉」
「……笨蛋啊。社畜也是这个样子的吧」
如果这样留下来工作都叫做青春,而且还是被迫做超越自己职责的工作都叫做青春的话,那公司职员全都沐浴在青春之中啊。至少我的老爸每天累得要死要活的回来后,总不忘大谈对公司和社会的怨恨,我可完全不认为那是青春。
「你说的青春是更加无谓地散发光辉,莫名其妙、残念而又格外喜欢一惊一乍的东西吗」
「这种印象是怎么回事?我可没这么说啊」
她出乎意料地用这种方式抗议我。不对吗。我还以为她一定是喜欢这样的东西的。
由比滨「哈—」地深深叹了口气。
「我啊,文化祭的时候只是在班上干活,没有和你们一起做过任何事情呢」
唔。这么说确实如此。倒不如说能够让班级顺利运作都是拜由比滨的大活跃所赐。这家伙,虽然什么也不懂,但是对琐碎的资金管理则是相当关心的啊……。
可是,这种活跃对她来说不可能称为「青春」。
「在班里青春了吧?而且,还和雪之下组了乐队。你就忍耐一下吧。那已经够青春的了吧」
「不只是那样啊……」
由比滨鼓起脸,视线一下子移开了。脸有些红。夕阳从特别楼的上面倾泻而下,当我注意到的时候整个中庭都已经被染红了。
由比滨所说的青春的定义如果是和雪之下一起做成某件事的话,嘛,还真是相当那个啊……有爱。
我应该给她一个忠告。
「要是平日太黏着人家人家会很辛苦的哦。最重要的是,当感觉到自己辛苦的时候是最辛苦的」
「呜哇……别说些讨厌的话啊……」
由比滨一副极度受挫的样子说道。上半身不要明显地后仰啊。木材和地板的接地面都偏离了哦。如果不弄偏的话你上身怎么后仰都无所谓。
调整好后我把钉子钉在了最后一个角上。
唔。总之,这样钉子就打好了吧。接下来只要用锯子把多余的部分和凸出的地方全部锯掉就好了。千叶县民跟锯子有很深的因缘。因为有一座叫锯山的山。其他倒没有什么因缘。倒不如说根本就是无缘吧。
我站起来去拿锯子过来。就在我拿着合适的锯子回来的时候,由比滨仍然一脸生气的样子。
「我不是那个意思……」
「嘛,无所谓了」
我换了一只手拿着锯子,使劲踩着招牌固定住它。为了让自己手不哆嗦,我的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前方。
「要进行那种奇怪的社团活动,还会有机会要干那种事情吧。就算不是一起的时候,平时我都会做的」
叽喳叽喳拉动锯子的声音到底消弭了多少的声音呢。我手脚麻利地拉动着斜放着的刀刃。
「……嗯,也是呢」
可是,无论制造怎样的声音也完全没有意义。由比滨的声音我仍然清楚地听到了。
平时都会去做,这种说法更加。
让我比任何人都不相信自己的话。
还是不要以为凡事都会有下一次为好。不能这么想。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比想象中还要危险。
我们的关系也是如此。
木材一点一点被削去,木屑撒了一地。锯子拿在手上的感觉变得轻盈起来,终于发出了「咔嚓」的干燥声音。
× × ×
我把工作完成之后,后面的工作就交给由比滨和学生会成员,我则回去继续做自己的工作。
进入会议室的时候,雪之下抬起头看着我。
「啊啦,我还想着你跑到哪里去了呢……。刚才我拜托的模拟移动线路的确认工作完成了?」
「搞定之后交给你吧」
别问我些无聊的问题啊!这种事想想就明白的,工作做完了我也想立马就扔给你,等做完的那一刻我肯定立马交给你。
我盯着雪之下,她一脸冷酷地拨了拨头发。
「我现在不是确认你的工作,而是在向你施压」
「是吗……」
嘛,要是上司问你「做好了?」,你只能回答「现在马上做!」。职场上是绝对不能说不的。
没办法,工作吧。被人施压也是没办法的。雪之下不愧是公认的高压锅啊。自己心里也一直承受着压力吧。想必是在相应的抵抗之中成长了吧。
我一边在心里抱怨,一边无精打采地坐到了雪之下旁边那准备好的椅子上,继续刚才没做完的工作。
将桌子周围堆积的文件抽出来进行确认。
一张。两张。三张……。四张,喂—。
工作又增加了啊……。
我以类似番町皿屋敷的怨恨视线望向雪之下。感受到这份恨意的雪之下无言地望向巡前辈。(译注:皿屋敷是一名女子阿菊的亡灵数盘子的怪谈,类似的传说散布日本各地,其中以江户番町的『番町皿屋敷』和播州姬路的『播州皿屋敷』最著名。内容大多是井中传来含恨而死的阿菊的亡灵,数着「一个盘子……」「二个盘子……」「九个盘子……少了一个盘子……」的声音。)
……啊,对了,是巡前辈。
不过,仔细一看巡前辈也正忙于工作之中。明明已经是应考生了,这些工作应该交给别人做了吧。话说回来,在那之前要先进行学生会会长选举……。在决定继任人之前还不能引退啊。
至少应该有人多少减轻一下她的负担。
我狠狠挠了挠头,转换好心情后,再次望向文件。
将学生坐的地方、移动的线路、等待下一项活动进行的地方、进场退场门口的位置都分别进行标记,一边对照着自己的实际记忆一边模拟学生的行动,然后再进行综合调整。
真乏味……。
「这些也拜托了」
在文件山上又多了一份。追加的是夹着文件清单的文件。那个啊,我的桌子不是DropBox啊,不要什么东西都往这里放啊,我会很困扰的……(译注:DropBox是美国DropBox公司提供的在线云存储服务)
往旁边一看,雪之下对着电脑正在输入什么。
唔,这家伙果然也在工作啊……。别人在工作的时候,就感觉自己也必须工作才行。我觉得压力同步可不是什么好事呢。
不,这种压力对现场班似乎是无效的,很遗憾,现在的现场班弥漫着一种随便处置的氛围。
这部分的活也不得不由我们来做。
虽然我明白这点,但是如果不抱怨一句还是不舒服。我的手一边工作,嘴巴也一边动了起来。
「总觉得这段时间尽是在工作啊……」
「意料之外啊」
雪之下冷静地回答道。当然她的手也没闲着,还听到了噼噼啪啪的敲击键盘的声音。
正如雪之下所说,意料之外就是意料之外。没想到我要做这样的工作……
「是啊。要是老爸听到我在工作的话会昏倒的」
「不是说这一点……不,这也相当让人意外呢。话说,你父亲也该反省反省了」
听到了雪之下惊讶的叹息声。但是,对此只要一句话就能解释。
「因为是我老爸啊」
「微妙地有说服力呢……。比起这个,我更意外的是相模同学」
听到这个名字,我吃惊地转过头,雪之下正看着在斜前方的座位上工作的相模。
「意外地正在认真做事呢」
「这说法真过分啊……」
意外……。把她推上委员长之位的是你啊……。可是,这么说的话我也觉得有点意外。
满以为相模肯定已经是失去斗志的了,但却没想到她突然间发奋地认真工作起来。
嘛,对相模来说现在也肯定是个重要关头。
如果此时评价再进一步下降的话,相模就没有出头的机会了吧。剩下的路就只能是通过嘲弄比自己低下的人来保住自己的自尊心。人的自尊心、虚荣心是一种很敏感的性格。
可是,如果她是认真干也就好了。现实却并非如此。
这一点雪之下似乎非常清楚,用略为带刺的话补充道。
「不过,因为她绝不能算是优秀,所以不能把我的工作也交给她,真是遗憾」
「拿她跟你比较,那是没法比的吧」
基准是雪之下的话,基本上所有人都是无能的了。
雪之下一瞬间向我投来责备的视线。
「也不只是我。还有其他相当优秀的人」
「嘛有是有的……」
能够跟她相提并论的人是阳乃或者叶山之类的人吧。
「而且……」
雪之下小声地继续说道。
不知何时,她的手停了下来。轻轻地在键盘上握成了拳头,微微注入了一点力量。
「……我也不能说是非常优秀。这份日程表眼看就要崩溃了」
她用力地按下了键盘。看来是正在根据现在的进度修改日程表。
但是,日程安排需要修改并不是雪之下的错。倒不如说,如果没有转换表的话谁也不会动手吧。
「并不是你的错吧」
「是吗……」
「对啊。这是社会的错,社会的错」
「究极的推卸责任呢……」
雪之下突然鄙视我一样地笑了,她挺直腰板,再次望向了电脑。似乎是为了将刚才聊天的时间取回来一样,轻快地在键盘上敲击着。
雪之下似乎是感到了责任感,但实际上问题的出现并不是雪之下的错。
比起转换表和安排表,造成进度缓慢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那就是动机。
会议尽管没有遭到抵制,但是经常因为出现反对意见而停滞不前,甚至连工作也在「不能成为社团活动的障碍」的情况下开展的。
在这种情况下来干活的家伙不可能有动力干活。
为此才会根据转换表来调整工作分配,如果以工作转换来解决问题的话,就不能灵活调度人员了。缺口只能由首脑部的人去填补。
结果还是一成不变地为了杂事而继续加班。
而且,没有完成的部分还有许多不安定因素。
按照现在的进度,估计不久的将来这些不安定因素就会被点燃吧。
× × ×
单是听到早上那嘈杂的喧闹声就让人觉得郁闷。
明明一天才刚刚开始,就有一种「已经完了」的感觉。真是糟糕。
尤其是在学校玄关处因为掺杂着其他班级的人,所以笼罩着一股比教室里更扫兴而轻薄的氛围。
人与人之间尽管并没有什么隔阂,但是却要保持一定距离。
朋友的朋友。
去年还是一个班的,却不知不觉间疏远了的朋友。
社团的伙伴。
和许多不太熟悉的人相遇时,大家都灵活地戴上了相应的面具。每一种伪装都和自己的本性有一些差距。
每个人都会在日常中适当地欺骗他人。从这一点来看,孤单真是好啊。自始至终都只有自己一个人哦。
按照故事里的逻辑,总是对自己和世界率直的我绝对会发大财。
就在我沉浸于残念的思考之时,周围的杂音已经完全被打断了。我为了身体不被人流冲走,身体前后左右地微微动了动,就像是轮摆式移位一样。
来到自己的鞋柜后,我小声地说道「幕之内,幕之内」,(译注:轮摆式环卫出自动画『第一神拳』幕之内一步的招式,当幕之内使出这招的时候,观众就会大叫『幕之内!幕之内!』)将手伸上前去。并不是要出拳,只是拿拖鞋而已。我对这种十分无聊的妄想总是乐在其中,真是太糟糕了。
就在我为了取出拖鞋,将手伸入鞋柜的时候,突然感觉摸到了什么。
那是什么?我这么想着拿出来看看。
……噗。
鞋柜里被扔进垃圾了吗……。
扔到拖鞋里的是用包糖果的包装纸揉成的纸团。
哎—,这是什么—,欺凌—?
总之确认一下里面还有没有丢其他东西。
我顺便也看了看上下左右其他人的鞋柜,似乎只有我的鞋柜里扔了垃圾进去。
……嘛,就是这么回事吧。
明白之后,微妙地有一种心灰意冷的感觉。当意识到这件事之后,从肩膀到背部都有一种沉甸甸的疲劳感袭来。
与其说是愤怒或悲伤,不如说是徒劳感更恰当。
如果是无视、不理不睬的话,这和以前没什么区别也无所谓。背地里说我坏话我也可以理解。
可是,做出这种小孩子一样的举动就让人莫名其妙了。这种行为有什么意义,有人能得到什么好处吗。
纠缠在这种事上才是白费力气。说是虚无感也行。
这所学校是升学学校,所以觉得校内笨蛋会少一些,但凡事皆有例外啊。
这种行为只比暴力略胜一筹吧。
扔进去的垃圾不是带水的垃圾算是比较幸运了。
在这个还有更多更残念的家伙存在的世界上,只跟这种程度的人做对手已经可以算是幸福了吧。
多亏如此我得到了一个教训。
人要是一朝没落了,就会被人一踩到底。
谁都会认为,被欺负的人就一直欺负下去好了。
时间稍微静止了一会儿。
在这所学校里不管会变成如何,我都能理解,并且有心理准备的,但是即便如此也还是多少会有些动摇。
真为一瞬间因为那小孩子一样的行为而惊慌失措的自己感到害臊。
嘛,这种程度的话还是有办法应付的。
我迅速调整心情,把鞋柜里的垃圾拿了出来。
然后,集中精力感受周围的气息。……好,我的隐身能力似乎还是健在的。在人多混杂的环境之下还能继续使用。
确定没有任何人注视后,我又重新看向鞋柜的配置。
我们的座位顺序是按照五十音顺序来分配的,所以我前面的人是叶山。然后再前面是户部,再前面是户塚。
这个鞋柜也是按照座位顺序排的。所以,这四个人的位置关系也和鞋柜是一样的。
这正是神之搭配!
我把抓到的垃圾,扔到了位置比较近的户部的鞋柜里。
……原谅我,户部。
就像我因为某人的恶趣味而光荣牺牲一样,也必须有人为我牺牲。
嘛,这就是所谓的自卫策略吧。并不是在任何地方对任何人都管用,但这次则是有效的手段。
我拍了拍双手把沾满灰尘的手擦干净,英姿飒爽地离开了。
然后,后面听到了嘈杂的声音。看来是晨练结束的户部走到了玄关处。
我回头瞟了他一眼,户部和往来的许多朋友打了几声招呼,把手伸进了鞋柜里。
「早上好!哦?」
户部似乎是感到有些异样,他一下子停止了动作。然后,战战兢兢地拿出了自己的拖鞋。
「哎……。话说!真的啊!哎—!?等,等、哎—!?」
户部的喊声让所有人都注视着他。
大家都远远地望着户部,几个关系比较好的人走到他身边来爆笑地说道。
「户部,怎么了,这么有趣」
「呼呼呼,被人欺负了?」
听到这些话,户部立刻夸张地回过头去。
「等一下啊!我的鞋柜里可是有垃圾扔进去了,这是什么,欺凌!?等一下,我被欺负了!?」
尽管声音相当嘈杂,但却透出一股悲壮感。罪恶感如针一样扎着我的胸口。呜呜,对不起,户部。
我在心里道歉的时候,叶山从户部周围的人群中挤出来。他和户部一样,刚刚晨练回来吧。
「户部,好吵啊……」
似乎是对耳边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的户部的哭声束手无策,叶山的情绪也有些低落。可是,不知是否为了弥补这一点,户部的情绪突然高涨起来。只要和叶山相遇情绪就高涨,是喜欢叶山吗……。
「等下,叶—山—君,听我说,真的。有人往我的鞋柜里扔垃圾哦!百奇棒和酥脆梅子之类的。啊,里面是男梅哦!」
「……」
听到这一点,叶山的表情突然僵硬了。
他沉默地将手伸到自己的拖鞋上。然后就这样定住了。他紧紧盯着自己的鞋柜。
不过,也就定了一会儿。
叶山把自己的拖鞋拿出来后,一边穿着拖鞋一边回头对户部微笑了。这和刚才那僵硬的冷淡完全不同。
「自己的鞋柜弄干净点啊。是有人把它跟垃圾箱弄错了吧?偶尔也应该把拖鞋拿回家去洗一下比较好的」
「等一下,隼人君!这太过分了!」
「开玩笑的。如果这种事继续发生的话再去想吧。总之先回部室放行李吧」
叶山轻轻拍了拍仰天长叹的户部的额头和肩膀。然后催促他去部室。
「等一下,我可真的是很吃惊的啊—。文科省还说这个学校不存在欺凌,这谎也撒得太大了吧—。所以我才讨厌政治家啊—」
户部一边走一边继续叫嚷着。
不愧是户部。
受到伤害还能够那么吵闹的人可真是不多见啊。而且,还在这种时候将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将消息传播开来了。
我并不是讨厌户部。在喜欢和讨厌之前,已经觉得这是非常无所谓的了。
我将垃圾扔进户部的鞋柜里并不是因为怨恨,而是为了自卫。
借由像户部这样醒目的存在将问题公开,使得那些暗中活动的家伙无法再次发动直接攻击。
没有必要让那些家伙目睹现场。户部向很多人说的时候就会进入那些人的耳朵里吧。
尽管户部会不会大吵大嚷老实说我也并不确信,但是我相信户部。
他的内心深处是个很懦弱的人。尽管可能经常受到伤害,但如果是那个户部的话,我估计他即便是为了自卫也会大吵大嚷的。
在这次事件上,他们不会以「欺凌」问题来看待,而是理解为「被人捉弄」「有趣的恶作剧」,并将其上升为笑话来处理。
我这么想的理由有两个。
一是户部的残念性格。
他希望话题能够向着有趣的方向发展。
二是户部身处的位置。
因为身处于上位的团体,所以不会认为自己是受到欺负了,更重要的是遇到这种情况下背后能够有强大的支援。所以,可以当作笑话一样来处理。或者说,还有一种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消沉的样子的矜持。
不管是哪一种,我或许应该第一次对户部表示感谢。
将事件传播之后,对手也难以行动了。没有必要将犯人找出来。这样对我没有好处。
这样子阻止攻击就好了。
即便继续发动攻击,也会寻找另外一个祭品吧。
哇哈哈哈!真是遗憾啊!虽然到目前为止这种隐忍手段或许有效,但是我比你们所想的还要隐忍三倍!而且我还很卑鄙!
……呼。
可是,有人对我讨厌到要做这样的事情吗。这还真让我有点吃惊。嘛。因为我们的关系相当疏离,所以只能使用这种攻击方法了吗。虽然我不觉得这种攻击还能继续升级……。
我一边想着今后的对策,一边向教室走去。
爬上楼梯,转一个弯后来到通往2-F班的走廊。我注意到这里格外寂静。平常都吵得翻天覆地的,今天却只有零星的声响。
我环顾了一下走廊,所有人都远远地注视着一个地方,然后撇开视线轻轻笑了起来,小心地说起悄悄话来。
我向着漩涡的中心望去。
那是相模南。
还有遥和悠子。
以这三个人为中心,有几个人围成了一圈。遥和悠子她们一边也站了几个人,还有人站到了中间。另外,也有人站在相模一边。在其中我看到了由比滨的身影。
乍一眼就能看到她们似乎在吵些什么。
那些家伙在干什么啊……我正在看着,注意到我的由比滨迅速跑了过来。
「怎么了啊」
听到这话由比滨靠近我的耳边。所以说太近了啊……。
「好像是小模去跟她们打招呼,她们不理她所以就吵起来了……」
由比滨疲倦地叹了口气。气息吹到耳边让我的脖子有些打冷颤,但现在不是说这样的话的时候。
刚才那是相模和遥、悠子相互瞪视的状态。从位置关系上来看,打算进教室或者是从教室里出来的相模恰好跟遥和悠子碰见了,然后就被无视了的样子。
因为她们挡住了教室后面的门,F班的人都从前门出入。
又变成麻烦的事态了……。
这里应该制止她们还是驱散她们呢。我不知该怎么做,于是望向由比滨,她也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正在想着对策。
如果在这里插话的话,就会将委员会也牵扯进去了。即便相模是委员会的人,遥她们并不是,也没有作用。
所以,就让她们保持胶着状态,直到超过时限后自行解散才是上策吗……。
就在我准备放弃的时候,一个人的出现彻底颠覆了这一情况。
「喂。我想从这里通过啊」
三浦优美子驱散了远处围观的群众,向着相模等人靠近过来。她轻轻摇了摇卷起的金发,锐利的眼光愤怒地望着众人,说了这么一句。
相模、遥和悠子都有所顾虑地让开了,以此为契机四散开来。
女王的前进轻而易举地将杂兵击退了。
既没有劝解也没有调停,就让她们闭嘴了。
三浦真厉害啊……。
多亏如此今天早上异样的一幕也拉上了帷幕。
但是,火种并没有因此消失吧。
就像炭火一样,静静地,永不熄灭地一直燃烧着。当风向改变的时候,一定会变成熊熊的火焰的。